中美关系正处于一种很微妙的“冰点”状态,美国前财政部长亨利•保尔森及多名专家警告指出,如果这两个世界最大的经济体无法解决它们之间的战略分歧,两国的贸易往来将竖起一道“经济铁幕”。事实上,即使双方的巨大分歧能够被克服,但此前的种种对全球企业带来的影响,已经无法在短时间消解或逆转了。
全球企业都开始关注到自己的商业模式在长期发展中可能面临的风险,并且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应该在哪里生产和购买零部件和产品。与此同时,一个非常尴尬的结果正在慢慢浮出水面:美国与任何经济体“脱钩”的后果都总是与特朗普宣称的 “美国优先”保护主义结果不符,破坏大且影响时间长。
“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斗争,”华盛顿欧亚集团(Eurasia Group)的全球技术政策分析主管Paul Triolo说,“而且带来了很多附带损害。”
按照特朗普政府的说辞,贸易战是其确保国家安全必须优先考虑的重要方略,同时也是其对中国“经济侵略”的回应。特朗普政府内部的鹰派人士认为,更广泛的分歧对于保证美国未来在全球保持卓越地位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美国高额关税的实施,以及白宫对半导体等行业出口禁令的推出,虽然正鼓励美国企业留在国内,停止向在中国投资,但事实并不如特朗普所愿。
贸易情况
自2001年以来,中国商品贸易额占世界商品贸易总额的份额几乎翻了两番。
保尔森在近期在新加坡举行的彭博新经济论坛上发表演讲时警告称,“中美贸易僵局将导致全球经济变化,跨国供应链也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政治压力,我担心全球极大部分区域的自由投资和贸易流动将被迫关闭”。
美国的“脱钩”并不仅仅影响了中美企业,还影响着其它国家。像宝马这类欧洲公司正因新的关税问题,被迫重新考虑从南卡罗来纳州向中国出口SUV车型。而越南等东南亚国家正经历一波新的投资热潮,因为企业将这些国家视为中国制造的“替代品”。
在这场贸易战中,夹在美中两个大国之间的企业面临的复杂现实,突出体现在4种产品身上:可充电电池(rechargeable batteries)、太阳能电池板(solar panels)、止痛设备(pain-relief devices)和按摩缸(hot tubs)。仔细观察这4种产品的供应链,你会发现中国拥有的根深蒂固的竞争优势,不论是在原材料的控制、还是在国内外寻找替代买家等方面都拥有着极强的能力。此外,关税战导致的价格上涨也将在全球范围内引发连锁反应。
1、锂离子电池
特朗普的贸易战直指中国的《中国制造2025》计划(即到2025年,中国将从“制造大国”成为“制造强国”,在一些精选产业保持世界领先水平),电动汽车和所有与之配套的产品,包括锂离子电池等都在美国的增税名单中。而目前锂离子电池行业状况,很好地说明了美国企业转移其供应链来源的难度之大。
美国目前大部分可充电电池都依赖于海外生产,五角大楼9月份的一份报告指出,“这是一个令人担忧的领域,美国对国际供应链的依赖对其国家安全构成威胁”。
根据彭博新能源财经(Bloomberg New Energy Finance)数据,目前全球锂离子电池产能接近17.5万兆瓦时,而中国的产能占11.3万兆瓦时以上,美国的电力消耗约为3万兆瓦时。中国的制造商已经主导了锂离子电池的生产,预计产能在未来3年还将增加两倍以上,相当于特斯拉公司在内华达州沙漠的“巨型电池工厂”产能的2.5倍。特斯拉公司声称,该厂将于2020年完工,届时它将成为全球最大的建筑。
中国还控制了相当大部分用于锂离子电池生产的原材料市场。
(中国锂离子电池产量占全球锂离子电池总产量的60%以上)
苹果和特斯拉等公司也都在争先恐后地锁定其他国家供应商那里的钴和锂等金属资源。三菱化学(Mitsubishi Chemical)是美国国内最大的电解质供应商。9月,三菱化学(Mitsubishi Chemical)致函美国贸易代表罗伯特•莱特希泽,警告称对进口六氟磷酸锂征收关税,将令其在美国田纳西州的工厂生产陷入瘫痪,该厂价值3800万美元。三菱高管指出,目前除了中国以外,根本没有其他来源可以满足他们对这类化学原料的要求。
在多家企业的要求下,白宫不得不软化了态度,从9月底征收2000亿美元关税的商品清单上删除了这些原材料。迄今为止,美国还没有对锂离子电池征收关税。但倘若特朗普继续其强硬态度,并对中国产品实施全方位的高额关税,那么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发生改变的。
2、光伏逆变器(Solar Inverters)
太阳能行业是遭受关税打击最严重的行业之一。今年年初,美国政府对进口的太阳能电池征收临时性的“保护性”关税,此后在9月份,对光伏逆变器也加征了关税。光伏逆变器是将太阳能电池板产生的电能转换为家用电器和电网中可使用的交流电的一个“盒子”。
据美国太阳能产业协会(Solar Energy industry Association)总顾问John Smirnow介绍,如今美国家庭使用的光伏逆变器大多数都来自中国。这种情况在未来几个月将有所改变,但这只是因为一些中国企业为避免被征税,将生产转移到了海外。
今年4月,中国合肥阳光电源有限公司,全球最大的光伏逆变器制造商之一宣布,将在印度班加罗尔开设首家境外工厂。随着新关税的实施,合肥阳光电源有限公司所在的印度工厂很可能会成为许多美国企业进口光伏逆变器的目的地。合肥阳光电源有限公司表示,其在印度生产的光伏逆变器的主要部件大都还是来自中国。
而这对美国企业意味着什么呢?鉴于美国不太可能创建光伏逆变器生产厂,美国企业仍然需要从中国企业进口相关产品。而中国企业为了避税又将生产转移到境外,这一环节将直接导致产品的成本升高,而增加的成本将直接转嫁到美国企业身上,由美国企业和美国消费者来承受。这似乎与特朗普增加关税所期望达到的结果背道而驰,不仅不能使供应链发生结构性的变化,还导致了其国内企业遭受成本上的压力。
3、阿片类(Opioid )药物替代物
对于制造机器人、汽车零部件和医疗设备的日本集团企业欧姆龙(Omron)来说,中美贸易战也使其面临窘境。
欧姆龙在美国销售经皮神经电刺激仪TENS,作为阿片类药物替代品,这类仪器在日渐受到美国消费者的欢迎。但不巧的是,欧姆龙的这些仪器是在中国生产,而从9月开始,中国对这类产品实施了10%的关税,并将在2019年1月上升至25%,这对欧姆龙意味着成本的上涨。
欧姆龙美国医疗保健部门首席执行官Ranndy Kellogg表示,欧姆龙目前面临的问题是,将生产转移到美国的经济效益并不高。2017年,欧姆龙的TENS在美国的销量额在1000万美元到1200万美元之间,仅占该产品全球销售额的1/10。
(2002年至2018年间,美国从中国进口的医疗设备数量增加了12倍)
欧姆龙将中国工厂转移到美国需要数年时间,而且要经过严格的监管审批程序,不是一个好选择。沃尔格林(美国最大连锁药店)和沃尔玛等零售商也无法接受成本上涨。
近年来,阿片类药物上瘾在美国已经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而欧姆龙的设备通过物理手段缓解了人们的疼痛,取代了阿片类药物,而且产品价格不高,深受美国蓝领工人的欢迎。而如今美国政府的这一举动,似乎在将这款好产品拒之门外,这一局面是相当讽刺的。
4、热水浴缸
深圳热水浴缸制造商Kingston Sanitary Ware的困境则突显出,在贸易战中没有哪一方能完全不受影响。Kingston Sanitary Ware的产品并不销往美国,但却因为中国对美国制造的控制面板和丙烯酸外壳征收10%报复性关税,而遭受打击,成本直线下降,利润率只剩下10%。该公司销售总监Cash Liu在10月的广交会上表示,随着报复心关税的实施,其公司从美国进口材料所需成本直线上升,占据了该公司60%的成本。
随着特朗普将在明年1月份把关税提高到25%,中国可能还会采取报复措施。目前,该公司只能选择向现有客户(主要来自欧洲和澳大利亚)提供其他替代选择,建议他们使用由加拿大或中国制造的控制面板和丙烯酸外壳制成的热水浴缸。
Cash Liu表示,现在仅有40%的客户仍愿意继续购买由美国零部件制造的热水浴缸,但这些客户需要支付更高昂的费用。更多的客户(60%)愿意选择不用美国零部件制造的热水浴缸,而这意味着美国企业将失去这方面的收入。
当然Cash Liu表示,其所在企业也并不好受,该公司的利润率已经低至10%,更高的关税将对整个行业构成威胁。“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冲击,”他说。(编译/雨果网 吴小华)